独孤如愿的银枪在地上划出蜿蜒血线,他俯身拾起半片带血的甲片,看着远处柔然溃兵正慌不择路地冲向结冰的河面。
“军主料得不错。”
他吹响鹰哨,看着冰层突然炸开的火光将溃兵吞没。淬了火油的芦苇管在冰层之上潜伏多时,众人都以为是芦苇堆,却想不到这一堆堆普通的芦苇遇明火顷刻就能变为修罗场。惨叫声中,尔朱荣的玄甲骑如黑潮漫过河岸。
阿那瓌的金狼盔歪斜着挂在马鞍旁。这位草原霸主此刻终于看清雪地上纵横交错的铁蒺藜——那些本该埋在武川隘口的铁刺,此刻正倒映着他最精锐的汗庭禁卫们濒死的面容。
“可汗快走!”
一名禁卫突然暴起,用弯刀斩断射向王旗的火箭。但火箭簌簌不绝,禁卫们自然没办法全部拦下。
等火箭落下,王帐方向登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响。二十七个装满火药的陶瓮在狼头铜饰下同时炸开,将象征着柔然可汗威权的金帐大纛化作满天碎屑。
“元彧误我!”
阿那瓌撕开染血的诏书,绢帛夹层里掉出半枚虎符。他猛地想起老萨满临终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:
“元彧和尔朱氏皆心思不正,当下北地各方势力中,怀朔贺六浑起势最晚,地位最低,此次可汗若要回王庭,还需落在此人身上。”
“走!”
阿那瓌低吼一声,带着仅存的十几名禁卫调转马头。马蹄踏过冰面时,他看见冰面上隐隐有些被茅草覆盖的东西——那是高欢提前埋下的火油管。
身后传来尔朱荣的狂笑:
“追!别让这头老狼跑了!“
阿那瓌的坐骑突然一个趔趄,他低头看去,马腹上插着一支鸣镝。他心中一凉,认命般的闭目待死。
“可汗,前面!”
突然,一位亲卫指着远处一座破败的庙宇,兴奋大喊。
就在他们冲进庙门的瞬间,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整条冰河在火油的作用下炸裂,追击的玄甲骑纷纷坠入冰窟。
破庙的断壁残垣在火光中投下狰狞暗影,阿那瓌的弯刀刚挑开蛛网密布的神龛,就听见地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。老狼王瞳孔骤缩——这分明是汉地工匠才会用的九宫锁,此刻却出现在一座荒庙之中。
“可汗这边请。”
阴影里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灰袍人,手中铜灯映亮墙上褪色的壁画。
画中一位神人持弓射日的场景间,竟夹杂着洛阳宫阙的飞檐纹样。
阿那瓌脸上看不出表情,语气淡淡道:
“尊驾莫不是那尔朱荣派来专门在此地候我的吧?”
“梁郡公虽说在领兵一道上有些韬略,可也不至于神机妙算至此,我非是梁郡公之人。”
灰袍人浑不在意阿那瓌动作,指尖在壁画日轮处轻叩三下。整面墙轰然翻转,露出条向下的石阶,石壁上每隔五步就嵌着颗夜明珠。
地宫最深处的青铜鼎腾着袅袅青烟,灰袍人快步走到青铜鼎前,用匕首挑出鼎中龟甲:
“可汗可知此卦何解?”
阿那瓌面色不虞起来:
“尊驾究竟是何人?!”
灰袍人头也不抬,慢条斯理道:
“尔朱荣的命星今夜当坠于参宿,偏有紫微星辉横贯天穹——此人命格贵不可言,已得上天护佑。可汗在此人手中折损兵马并不冤呐。”
阿那瓌眼中浮现讥笑之色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