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楼上,高欢正负手而立,远远眺着城外的风雪。听到侯景的马蹄声渐近,他微微侧身,沉声道:
“万景,今次你当为首功!”
侯景翻身下马,大步走到高欢面前,抱拳行礼:
“军主,末将幸不辱命,侥幸将破六韩孔雀斩杀。”
高欢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他马鞍边的包裹:
“此战之后,万景的功劳我必会记在心里。待大事成后,必有重赏。”
侯景面色却并未有太多喜色,低声道:
“回军主,末将不敢居功。此次攻城弟兄们伤亡不小,我缒上城时损失了上百号弟兄,还有不少人受了伤。”
高欢闻言略带好奇审视了侯景一番,见他面色神情不似做伪,显然确实有所感慨,不由得轻笑道:
“想来万景是心中有所困惑,我们与……与破六韩拔陵本无冲突,况且破六韩拔陵算得上是为我六镇儿郎寻了一条出路。万景困惑的地方在于,我们为何非要与他兵戎相见,是也不是?”
侯景吞吐半晌,最终还是老实道:
“我确实想不明白。”
高欢轻叹一声:
“万景是个聪明人,自然会想到这一点。我们弟兄们在战场上拼命奋战,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。但你说破六韩拔陵为六镇儿郎寻了一条出路,这话看似有理,实则不然。”
高欢顿了顿,转身走到城楼旁边,继续道:
“破六韩拔陵裹挟乱民反抗中枢,看似声势浩大。但他们一没有明确的目标,二没有长远的规划,驱使他们拿起武器的只是一时的愤怒和绝望。归根到底,破六韩拔陵并不知道要带他们去哪里,去做什么!
这样的队伍,即便一时能占据一些城池,又能如何?最终不过是给六镇带来更多的战乱和困苦。”
说着,高欢的声音不由带着一丝悲悯:
“我们与破六韩拔陵的队伍交战,并非因为我们甘为中枢的走狗,而是因为他们的举动根本无法真正造福六镇。他们所到之处,只知烧杀抢掠,让更多的镇民流离失所。
这种所谓的起义,不过是换了一批新的统治者,继续压榨百姓。我们若与他们合流,不过是陷入同样的泥潭,无法真正改变六镇的命运。”
说到这里,高欢转身看向侯景:
“我们想要的,是一个真正能让六镇百姓让长江南北的百姓都安居乐业的天下。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勇之力,还要智慧和长远的谋划。破六韩拔陵的起义,只是一场没有未来的胡乱挣扎。而我们,要走的是一条真正的救民之路!”
侯景听完呆立半晌,数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最后只得朝高欢拱了拱手。
高欢拍了拍侯景的肩膀:
“万景,你是个好汉子,且努力吧!此战之后,我们要面临的形势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了。
尔朱荣那边,定然不会坐视我们壮大。你先让弟兄们好好休整,接下来,还有很多硬仗要打。”
侯景点了点头,神情渐渐凝重,他自然明白高欢的意思,尔朱荣在秀容川经营许久,早已自诩北方霸主,绝不会容忍任何一方势力坐大。
此次击败破六韩孔雀占了武川,虽然暂时缓解了怀朔镇的压力,但也意味着他们与尔朱荣的正面冲突即将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