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枢洛阳,宣光殿
“段长这封营造新城的奏疏,倒把朕架在火堆上烤了。”
胡太后指尖轻叩暖炉,螺子黛在眉梢勾出冷峭弧度:
“既要中枢拨钱粮,又要六镇自募民夫——郦卿素来机变,可有妙法,既能让新城平地起,又能不费我洛阳一粒粟?”
郦道元拢着象牙笏板趋前半步,殿外风雪透过鲛绡帐在他脸上投下暗影:
“启禀太后,臣昨夜翻阅六镇舆图,见新城选址恰在滹沱河与桑干水交汇处。”
“哦?”
太后腕间翡翠镯碰在错金银樽上叮当作响,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舆图,“御史的意思是?”
郦御史广袖翻卷如云,指着舆图河道蜿蜒处:
“若是令六镇军户改屯为匠,以戍边之功抵赋税。再效孝文皇帝旧制,许六镇开矿榷场”
他忽而轻笑,烛火在眸中跃动如星:
“待商路贯通,榷场税银自会如滹沱春潮。“
胡太后眉梢青黛微扬:
“好个借水行舟!”
腕间翡翠镯子“叮”地撞上炉壁:
“说下去。”
“接着可以着贺六浑总理营造事,准其以新城商税作保,向河东盐商赊购粮秣。”
郦道元袖中取出舆图:
“再开‘军功换矿税’新例,凡立军功者,以军功大小抵税额。”
胡太后突然轻笑,螺簪上垂珠乱颤:
“只是怀朔镇段长素来刚直,岂肯与商贾周旋?”
“段长不肯,自有人肯”,言罢,郦道元又上前两步:
“我亲自往怀朔一趟,与贺六浑交涉一番便是。按以往情形看,此人倒是一个聪明人。”
胡太后眉峰微动,丹蔻忽地戳进舆图上秀容川:
“再让人带着朕的那道‘裁撤边镇冗员’的口谕过去——贺六浑不是要筑城么?正好把各镇老弱病残都塞进新城!”
殿中漏壶滴滴答答走过三刻,当郦道元躬身退出时,太后突然唤住他:
“且慢。”她摘下髻边珠钗,轻轻掷在奏疏上:
“把这熔了,给贺六浑铸枚‘总督六镇营造使’金印。六镇的鲜卑老奴想来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,有了这个,贺六浑也就不必在他们身上妄废精力了。”
郦道元躬身接过珠钗,心中暗自思忖太后此举的深意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袖中,再次行礼道:“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,将此事办妥。”
退出殿外,寒风扑面而来,郦道元紧了紧身上的狐裘,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。
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,仿佛要将整个洛阳城掩埋。他快步走向宫门,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与贺六浑交涉。
与此同时,晋阳城内。
尔朱荣正坐在府邸的书房中,手中握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密信。
密信的来源让他眉头紧锁,眼中闪过一丝阴翳。他缓缓起身,走到窗前,推开窗棂,任由冷风灌入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