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阳大帐内,铜炉中的炭火熊熊燃烧,映照得整个营帐暖意融融。
尔朱荣斜倚在虎皮榻上,手中握着一卷刚刚送来的密报,眉头紧锁。元天穆站在一旁,神色凝重。
“兄长,”尔朱荣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:
“洛阳那边传来消息,胡太后召你入京,说是要解什么‘白虎食日’的厄梦。你怎么看?”
元天穆微微躬身:
“胡太后一向忌惮王上兵权,此番召我入京,恐怕一来是想借机削弱王上的势力,二来是想试探一二,看能否拉拢与我。至于说解厄,便是纯属子虚乌有了。”
尔朱荣冷笑一声:
“她倒是打得好算盘!不过,她既然敢召你入京,想必是有所准备。若我不放你走,反倒显得我心虚。
既然如此,你便去一趟洛阳,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。”
元天穆点头应下,随即问道:
“王上,我此去洛阳,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。葛荣那边,王上可有进一步的计划?”
尔朱荣站起身,走到帐中的沙盘前,目光看向河北一带的地形。
沙盘上,葛荣的势力范围被红色的小旗标注得密密麻麻,显然这段时间在他的有意纵容下,葛荣已经占据了河北大片土地,势力飞速发展。
元天穆见状接着道:
“葛荣此人,虽麾下全是流民,但也有些许谋略,不可过于小视。”
尔朱荣沉声回应:
“我正是要他占据河北,造起声势来,若非如此,河北之地的流民我们反倒不好下手清理。
如今胡太后在洛阳自以为天下英雄尽在其股掌之间,对我们来说却正是发展壮大的好机会。你此去洛阳,务必小心行事,切莫让胡太后抓住把柄。”
元天穆郑重地点头:
“王上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尔朱荣沉吟片刻,又道:
“你走后,我会派万仁率军前往河北,先行牵制葛荣的兵力。前些日子,我也已密令贺六浑从怀朔出兵,配合万仁的行动。只要他肯出力,葛荣疥癣小疾,便只能沦为我向中枢讨粮的工具。”
元天穆微微皱眉:
“王上,贺六浑此人,心思深沉,恐怕不会轻易为我所用。若他在战场上有所保留,甚至暗中与葛荣勾结,恐怕会对战局不利。”
尔朱荣摆了摆手:
“有野心也无伤大雅,他如今根基未稳,还不敢与我翻脸。更何况,大魏虽大,但现下能让他一展才能的,也只有我了!”
说着,尔朱荣轻笑一声:
“难不成他还想学那元乂,从一妇人不成?”
元天穆见尔朱荣如此笃定,也不再多言,只勉力提醒道:
“王上,葛荣麾下不乏能征善战之辈,尤其是他的副将韩楼,骁勇善战,曾在幽州一带屡次击败大魏军队。王上到时若要应对葛荣,务必小心此人。”
尔朱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:
“兄长果然心思缜密,韩楼此人,我早有耳闻。不过,他再勇猛,也不过是一介武夫,料也翻不起什么大浪。”
说完,尔朱荣拍了拍元天穆的肩膀:
“兄长且放心去洛阳,此间之事,我自有安排。你只需在洛阳稳住胡太后,莫让她再搅弄风雨即可。”
元天穆深深一揖:“王上放心,我定不负所托。”
…………
洛阳城南,铜驼街
积雪初融,元天穆的马车吱呀呀碾过青石板上的薄冰,他掀起锦帘一角,望见宫城角楼上新漆的朱红还未干透,在冬日惨白的天光下泛着血色。
“元常侍请下轿。”
宦官的尖嗓刺破晨雾,元天穆整了整紫袍玉带,甫一踏入千秋门,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呛得喉头发紧。
殿前积雪早被宫人扫得干干净净,露出白玉阶下新刻的狴犴纹——这是太后上月刚下旨换的镇殿兽。元天穆低着头走了过去,旁若无睹。
“臣元天穆叩见陛下。”
伏下身子行礼时,他不经意间瞥见屏风后曳地的翟衣,金线绣的百鸟朝凤图精美无比。
胡太后的声音从纱帐后传来,带着些许慵懒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