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都,太守府。
苏绰正伏案批阅文书,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苏先生!”一名亲兵推门而入:
“城外来了尔朱氏的使者,说是斛斯椿派来的,有紧急军情!”
苏绰手中的笔微微一顿,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他整了整衣冠:
“他自报名姓了吗?”
“自称窦泰,说是斛斯椿帐下先锋。”亲兵补充道:
“浑身是血,怕是来求援的!”
苏绰闻言心下了然:
“带他去偏厅。”他边说边从暗格取出一个锦囊:
“让厨房备姜汤,再叫几个机灵的在外面候着。另外,”他顿了顿,面带笑意:
“遣人快马去通知高镇北,就说他的先锋猛将来了!”
苏绰自然知道窦泰的大名,高欢之前曾经很多次和他说过这个名字:
“怀朔故人中,窦泰与侯万景都是堪比千军的猛将!此人勇冠三军,虽辗转投了尔朱氏,可此人和我乃是连襟(魏晋南北朝时无此说法,但有这个关系),素日里与我交情不浅,日后如果遇到此人,要第一时间知会我!”
想着高欢的话,苏绰已经到了偏厅。
偏厅里,一位大汉巍然立在原地。此人头戴一顶熟铜虎头盔,盔缨早已断裂,只剩下几缕染血的麻丝垂在脑后。面甲掀起处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,左颊一道新添的伤口还在渗血。浓眉大眼,但眼睛里布满血丝,显是疲惫至极。
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超群的将领,苏绰忽然明白高欢为何要特意将最精锐的三千骑兵留在信都,又为何反复叮嘱:“窦泰若至,必要以国士待之”。
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窦将军,快快请坐!来人!上茶!”
苏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窦泰身前,亲手扶住窦泰臂甲,开门见山道:
“高镇北临行前特意交代,旁人暂且不论,若是窦将军来此,信都兵马尽归调遣!”
窦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当即就要行礼:“贺六……镇北怎地这般客气,我……”
“哎!哎!窦将军不必多礼。将军是高镇北故人,自然能当起镇北信重!”
苏绰连忙上前扶住窦泰,同时解下高欢预先留下的信物虎符,郑重放在窦泰掌心:
“城中现有精骑三千,具装甲骑五百,弓弩手一千。另有粮草五万石,可供半月之用。”
窦泰一时没反应过来,握紧虎符,心中巨震。
这等兵力配置,分明是能左右河北战局的战略力量。
高欢竟将如此家底交给一个客将,还这般毫无保留地姿态?虽说两人有些关系吧,但如今毕竟是乱世,父子兄弟之间尚且有隔阂,更何况是其他呢。
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,苏绰指向挂在帐中的河北舆图:
“高镇北说过,若河北有变,唯窦将军能力挽狂澜。”
说着,他对图上墨迹未干的标记指指点点:
“这些位置都有我六镇伏兵,是按将军当年在怀朔畅论天下时,将军所说的战略要地。”
窦泰瞳孔骤缩,六镇之乱前,他时常与高欢畅谈天下大事。
彼时娄家众人都只道高欢只是一个寻常的落魄年轻人,但他窦泰岂是一般人,自然能看出高欢日后定非池中之物,因此,作为娄昭君的姐夫,他自然是为高欢说了不少好话的。
他还记得高欢成亲时私下承诺:
“他日若得志,必与窦兄共济天下。”
“贺六浑,”窦泰喉结滚动,这个多年未用的称呼脱口而出。他猛地接过护符:
“末将愿率部为前锋,旬日之内必破刘灵助!”
苏绰暗叹一声,高欢当真是一步三算呐!照这样下去,尔朱氏就算能再次平定河北,这些领兵大将也会一个个被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