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北桑干水外的雪原上,尔朱兆的玄甲骑兵整装待发。
他勒马望着城头葛字大旗,铁面下传出冷笑:
“传令下去,生火造饭!明日辰时,我要让葛荣拱手让出桑干!”
“将军!”
贺拔度拔急急策马上前:
“怀朔镇贺六浑的援军至今未到,是否再派快马催促?”
尔朱兆摘下头盔:
“贺六浑前日里说大雪封路,怕是一时难以赶到!”
他扬起马鞭抽碎冰棱:
“不必等他了,待破了桑干,再做计较。”
夜色渐深,桑干城头的火把却突然次第熄灭。尔朱兆正在帐中擦拭弯刀,为明日的总攻做准备,忽听帐外传来骚动。
他掀帘刹那,漫天火箭如流星雨般坠入粮草堆,火光照亮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草鞋脚印——数万流民竟就这么踏雪冲了过来!
“重甲列阵!”
尔朱兆的咆哮淹没在震天喊杀声中,他实在是未曾料到,那些白日里瑟缩在城墙根的流民,此刻怎地眼中跳动着比狼群更凶戾的幽光。
…………
另一边,怀朔军的军帐里,高欢正拈着黑子沉吟。棋盘对面,独孤如愿伸手虚划:
“尔朱兆三日前就该收到咱们消息了,不知他会作何反应。”
“今岁的雪大,我怀朔军又是远程而来,总是要休整几日的。”
高欢落子截断大龙,哈哈一笑:
“再说了,秀容川兵士精锐,想来对付些许流民军定然不在话下。对了,万景那边如何了?”
“按领军吩咐,五百兵士扮作流民,昨夜在平城官仓袭扰了一番。”
独孤如愿压低声音,“只是……葛荣听到消息当真会中计北上?”
高欢蘸着茶汤在案上画圈:
“据传前些日子韩楼在灵丘被尔朱世隆烧了粮草,葛荣此刻最是缺粮。平城官仓不稳的消息传出去,够把饿狼引出巢穴了。”
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两人对话,亲卫浑身是血撞进门来:
“领军!尔朱兆军在桑干城遭遇重创,葛荣亲率十万流民冲阵,尔朱兆应对不当,大败而归!”
高欢霍然起身,腰间虎符撞得案几哐当作响:
“备马!点齐三千轻骑……”
话音未落却又坐下,“且慢,此刻桑干水河面可还结冰?”
“回领军,前日有所回暖,现下河心已现裂痕。“
“天意啊!”
高欢轻叹一声:
“传令各部加固壁垒,没有我的将令,擅出者斩!”
…………
桑干城外,尔朱兆的弯刀早已卷刃。
他背靠大营的箭垛喘息,望着营外如蚁群般涌来的流民。这些昨日还在跪地乞食的蝼蚁,此刻竟扛着门板当盾牌,前赴后继地往云梯上爬。
“将军!大营快守不住了!”浑身浴血的贺拔度拔踉跄奔来:
“韩楼带着三百死士,用冻僵的尸首堆在营盘之外,蚁附而来。”
尔朱兆吐出口中血沫,突然狂笑:
“好个韩楼!把最后三车火油全泼下去!事已至此,只能看谁的命贵了!”
他扯过亲卫的皮甲擦了擦手中弯刀:
“未曾想到这等流民军也这般棘手……”